你化作了山脉
33岁的西部战区陆军某旅火力科科长倾志明倒下了。
在海拔4500米的青藏高原上,他还没来得及走出野外驻训帐篷,就摇晃着坐倒在沙盘边。沙盘上还画着他前一分钟推演的战法图,他感到头痛,捂住脑袋,以为像平常一样“歇歇就好”,却没能再站起来。
倾志明被诊断为脑室出血。6月29日,这位年轻的军人因病情过重,永远告别了他热爱的战位。
在这片含氧量只有内地一半、一场感冒都可能致命的雪域高原上,火力科参谋王刚总能想起倾志明生前说过的话:“我们迟早有一天都会倒下,就看以什么方式倒下。”
坚守
尽管倾志明开过这样的玩笑,但王刚从没有想过,有一天倾志明真的会停下风风火火的脚步。
“怎么会是他呢?他不会离开的。”在王刚的记忆中,倾志明总是“很拼”,每天奔走忙碌在驻训场上。病发前一天,倾志明刚刚组织完一场实弹射击演练,和平时每次任务一样,他都是第一个到演练场,最后一个离开。
下一轮演练的方案已由倾志明亲手制订完成,这是他的另一个“规矩”。原本,方案可以由参谋主笔,科长把关。但到了倾志明这里,他总是带着参谋一起干,方案每个细节都抠得很精细。
“他要做的事,就一定会坚持到底,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。”在火力科参谋罗加周心目中,倾志明是那个“能够撞开一切拦路石的人”,“在他身上你能看到一种使命感,你会知道,什么是军人。”
去年8月初,倾志明向上级申请组织一次演训。所需装备批发下来,才发现送来的能源电池与火力分队新换的装备不匹配,但那时演训时间已定,重新申请更换来不及了。
罗加周很着急,倾志明却镇定地说了一句“我来解决”,随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,午饭也没吃接连打了三四个小时电话。“一家家单位打过去,认识的、不认识的都问了一遍”,直到跟几个兄弟单位协调拼凑出15块电池。
“一个个电话打出去都说‘没有’,我听着都想放弃了,他还不厌其烦。”罗加周从那次以后认定,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倾志明。
连“水烧开只有80℃”的高原也不能。移防西藏三年多,很多人明显感到身体不适,频繁失眠,因缺氧而无法集中注意力,“但看到老倾就好像还在内地”。他操心着训练、演练、战法设计等大大小小的事,办公室的灯光每天亮到深夜。
老战友王涛熟悉这个场景,他和倾志明曾共同服役于青海省军区原独立步兵团。“如果说有谁能够战至最后一刻,那一定是倾志明。”
他忘不了,2017年,独立团转隶至西部战区陆军某合成旅,单位即将解散,很多人心不在焉,唯独司令部作训股股长倾志明愈发忙碌。
他忙着清点整理所有训练器材,小到每个连有几只马扎、几颗螺丝钉,都要数清。
“这些是小事,少几个也不会怎么样。”有人劝他,“你就写‘一堆马扎’‘一把螺丝钉’,不行吗?”
“那怎么行!”倾志明惊讶地反驳,“这也是装备,是我职责所在。只要我还在战位上一天,就要做好一天的事!”
攀登
2017年夏天,倾志明遇到了军旅生涯中两个重大“挑战”:移防西藏,调入火力科。
去西藏的事倾志明没有犹豫,尽管那时女儿才1岁多。妻子张弛回忆,临行前的最后一天,倾志明带女儿去了一趟公园,去公园的计划,倾志明已心心念念了大半年,因工作忙一直未能成行。那次父女俩玩得开心,张弛却一直在哭。“能怎么办呢,谁也拦不住他。和爸爸打电话时他说:‘好多战友上高原了,我没啥特殊的,我也要去……’”
背起行囊,倾志明从海拔2000米的青海向海拔接近4000米的西藏进发。身体上的不适尚能接受,专业上的空缺却让倾志明“难以忍受”。
上军校期间,倾志明学习的专业是小炮,调入火力科后,工作覆盖的范围却是旅里全部火力专业。在大炮、防空等领域,倾志明接近“小白”。
为了尽快补齐短板,倾志明离开机关下到连队,只要是精通专业的,排长、班长、战士,都是他的老师。
罗加周是防空专业出身,刚调入科室时,几乎天天被倾志明拉着问该如何考核、训练。
“最厉害的是,第一次考核他在后面跟着学,第二次就能独立完成了,你无法想象他在背后下了多大功夫。”罗加周感叹说。